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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春咖啡馆


   我还记得有一回我就在一个街区碰到了露姬。我朝马约门地铁站走去,然后我和她在大军林荫大道的尽头不期而遇。我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,她也忐忑不安地注视着我,仿佛她正在做坏事时被我突然撞见一样。我向她伸出手,说道:“我们在孔岱见过。”才说完,我猛然觉得这家咖啡馆在世界的另一头。她局促地笑了笑:“的确没错……在孔岱……”那是在她第一次去孔岱之后不久就发生的事情。她还没与其他人混熟,扎夏里亚还没有给她起“露姬”那个名字。

  我们一起走了一段路程,她告诉我她家就住在附近,但是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街区。我也真够蠢的,那一天我原本可以弄清楚她的真名实姓的。然后,我们在马约门的地铁入口前面分手,我看见她朝诺伊利和布洛涅森林走去,步子越来越慢,仿佛她想给别人机会把她挽留住。我以为她再也不会去孔岱了,以为今生今世永远也不会有她的音信了。她会消失在“船长”保龄所谓的“大都市的无名者”之中。

  假如你去翻阅这个本子,除了那些名字和那些暂住的地址外,你对包括我在内的所有这些人的情况一概不知。也许“船长”认为把我们的名字记录下来,把我们“固定”在某个地方,就已经够了不起。至于其他的……在孔岱,我们都不会打探各自的来历。我们都太年轻,我们没有什么过去需要公开,我们生活在当下。连阿达莫夫、芭比雷或者瓦拉医生这几个上了年纪的顾客,他们也从不对自己的过去做任何暗示。能待在那里,待在我们中间,他们就心满意足了。

  只是到了今天,经历了那么多日子之后,我才感觉到一丝遗憾:我本可以希望保龄在笔记本里把客人的情况记得更精确一些,给每一个人加上一小段传记性的文字。往后,要找到一个人一生的线索,他真的觉得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就足够了吗?尤其是,笔记本上只写了一个简单的名字,而且还不是真名。“露姬。2月12日,23点钟。”“露姬。4月28日,14点钟。”他还注明围坐在桌子边的顾客每天所坐的位置。有时候,所记录的客人甚至是无名无姓的。那一年6月,他3次记录了这些文字:“露姬和那个穿着麂皮外套的棕发男子”。他没有问那个男子叫什么名字,或者是那个男子拒绝把名字告诉他。从表面上看,此人不是店里的常客。如此一来,那个穿麂皮外套的棕发男子便永远地在巴黎的大街上消失了,而保龄所做的只能是把他的影子固定几秒钟。而且,在那个笔记本上所记录的,也有些不准确的内容。

  我通过努力终于确定了一些时间坐标,让我确信她第一次来孔岱并非如保龄所记录,并非在1月份。我记得在这个日期之前老早就见过她。船长只是在别人都叫她露姬之后才提到她,我猜想在那之前,他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。她都没有享受到像这样被含含糊糊地记下一笔的权利:“14点钟,一个蓝眼睛的棕发女子”,但那个身着麂皮外套的棕发男子却享受到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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